楊柳東風樹，青青夾禦河。近來攀折苦，應為別離多。

楊柳鎮，位於粵北陽山縣境內，距離羅村七十裏路，是一座繁華的街鎮，鎮上房屋林立、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羅小滿之所以將首選地選在楊柳鎮，一方面是因為他聽村子裏的人說過，楊柳鎮是多麽、多麽地繁華，另一方面是因為與他父母指腹為婚的楊員外家就住在這個鎮子上。

他心裏面真的很想見見那位自己從未謀過面並且與自己有著婚約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她長的是什麽模樣？

此時此刻，羅小滿像一葉孤舟，獨自徘徊在繁華的鎮街上，東張西望，這裏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麽的陌生和新鮮。

他已經沿著街道來來回回走了二遍，很快熟悉了這裏的環境，他知道自己目前首要的任務是需要找到一份工作，安頓下來。

熟悉了這裏的環境後，他就開始逐家店鋪、逐家店鋪詢問是否需要請人，先後問了多家米行、當鋪、客棧、酒樓等，除了妓院和鏢行他沒有去詢問外，連衙門他都有去詢問，結果每次都是失望地走了出來。

天色已暗，黃昏將至，各家店鋪門口都亮起了燈籠。整整一天，羅小滿依然沒有找到份工作，路上行人已經漸漸稀少，羅小滿拖著疲憊的身軀，漫無目的地走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這天，晚飯後，楊柳鎮鎮西的破廟裏，羅小滿蜷縮在角落裏，已經是離開羅村的第五天了，他也在鎮上漂流了五天，工作依然沒有著落，老天爺此時偏偏與他作對，下起了滂沱大雨，將羅小滿困在了破廟裏。

這座沒有香火的破廟就是羅小滿的棲身之地，供奉的菩薩早已被老鼠啃的面目全非，也不知供奉的是何方神聖。外面下著大雨，廟內下著小雨，只有角落裏才有一塊幹爽的地方。

羅小滿蜷縮在角落裏，肚子裏不停地發出咕嚕的聲音，他摸了摸口袋裏僅剩的兩個銅錢，只夠買兩個饅頭，他咬了咬牙，端起地上也不知他從哪裏撿來的破碗，猛地喝了幾大口水。

喝過水後感覺好過多了，他望著廟頂上的破洞，思緒萬千，他想起了過世的父母，想起了家，想起了羅大爺，想起了苗苗，他從懷裏掏出苗苗送給他的那塊手絹，捧在手心輕輕地聞著，似乎上面還殘留著苗苗的味道。

難道自己就這樣灰溜溜、狼狽地回到羅村嗎？羅小滿不止一次地這樣詢問自己，他摸了摸懷裏的手絹，猛地沖出廟門，站在雨地裏大聲地喊著：“不！”

也不知這一夜是如何熬過來的，一大早，雨總算停了，羅小滿似往常一樣，跑到鎮邊的小河邊，將自己的門面收拾幹凈，緊接著來到鎮上，花了一個銅錢買了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塞在肚子裏。

重覆著前幾日的走過的路線，然後精神抖擻，沿著街道逐家店鋪、逐家店鋪去詢問是否需要請人？

遭受了無數次冷嘲熱諷和白眼後，夜暮降臨時分，羅小滿再次拖著疲憊的身軀失望地回到破廟裏。

今天原本是可以在鎮上最大的客棧“來福客棧”找到一份雜役工作的，就因為自己是外鄉人，最後被一個本地人捷足先登，要去了那份工作，羅小滿想著心裏就來氣。

不爭氣的肚子此刻又在唱著空城戲，幾只可惡的蚊子也來湊熱鬧，又累又餓，羅小滿不停地驅趕著蚊子，心裏想著，如果明天再找不到工作，那就只有回家了。他不甘心呀！

輾轉反側，實在是睡不著，他就爬了起來，來到鎮街上漫無目地走著。

傍晚的小鎮，來來往往的人已經少了很多，正值晚飯時分，街道兩旁的小食店裏不時地傳出大聲行酒令的喧嘩聲和陣陣肉香，羅小滿吞了吞口水，摸了摸口袋裏僅剩的一個銅錢，羞澀地漫無目地向前走去。

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巷子前，酒香不怕巷子深。一股清純的幽香從巷子裏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忽明忽暗的燈光，羅小滿知道那是各家宅子門口的燈籠。

他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確信自己這幾天沒有來過這條巷子。

此時幽暗的巷子裏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那忽明忽暗的燈光在風中搖動。羅小滿沿著燈光，聞著酒香，向巷子深處走去。

一袋煙的工夫，他在一處宅子門口停下了腳步，沒錯，酒香正是從這家宅子裏傳出來的，這裏一定是釀酒的作坊，既然是作坊，說不定需要請工人，想到此處，羅小滿抱著一絲絲的希望敲開了作坊的門。

開門的是一位蓬著頭發五旬左右的中年人，赤膊著上身，汗流浹背，消瘦的排骨在胸前清晰可見，肩上搭著一條汗巾，腰裏別著個旱煙鬥和煙袋。

中年人用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並將垂在眼睛前面的頭發撫到後頭。

羅小滿這才發現中年人的雙目炯炯有神，此刻正上下打量著自己，目光似一把利劍般直插入自己的心房，羅小滿連忙低下頭行了個禮，怯聲地說道：“大叔，你這裏需要請人嗎？”

“怔在那裏幹什麽？還不趕快進來幹活。”中年人用他那洪亮的聲音說道，

太突然，太意外了，羅小滿異常高興，連忙跟著中年人向屋內走去，一邊走一邊興奮地說道：“大叔，我叫羅小滿，今年十七歲，羅村人。”

“哦！”中年人也不多問，徑直在前面帶路，羅小滿緊跟其後，穿過一個雜亂、堆滿柴火的院子，來到一間大屋子裏。

剛進房門，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熱浪。

羅小滿定睛一看，呀！好大的一間作坊，零亂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缸，還有一小堆稻谷，一個大爐竈安放在屋子的南面，爐竈上面放著一個很大的甑（如同現代的蒸鍋），正在冒著熱氣。

不容他多看，中年人指著火爐邊上的三個大水缸對他說道：“趕快去院子裏的水井裏挑幾擔水來。”

幾個往返，水缸裏很快就盛滿了水，中年人站在爐竈邊不時地往蒸鍋裏加著水。屋子裏的溫度實在是太高了，羅小滿早已是汗流浹背，只好脫掉上衣，似中年人那樣光著膀子幹著活。

“去院子裏劈些柴火來。”中年人又在吩咐著，

羅小滿快步跑到院子裏，小心地劈著柴火，一柱香工夫，就劈了一小堆，當羅小滿蹲在爐竈前燒著柴火的時候，他那不爭氣的肚子又發出了咕嚕的聲音，小臉也被烤的通紅。

中年人停下手中的活，看著羅小滿問道：“晚上沒有吃飯吧？”

羅小滿點了點頭。

“老婆子，弄些飯菜來。”中年人對著後院喊道，然後繼續幹著手中的活。

“飯菜來了，爹！不是才吃晚飯沒多久嗎？怎麽這麽快就餓啦？”

不一會兒，從後院走出來一名姑娘，二八年齡，清秀美麗，手裏端著一碗飯和一盤菜，一邊走一邊念叨著。

“是這位小哥沒有吃晚飯。”中年人回答道，

“姑娘好！”羅小滿連忙站起身來行了個禮。

這時姑娘也看到了他，將羅小滿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將飯菜放在竈臺上，柔聲地說道：“趕緊吃吧。”

羅小滿也不客氣，端起碗筷，狼吞虎咽，似秋風掃落葉，一掃而光。然後將嘴巴一抹，低聲地說道：“我吃飽了。謝謝你們！”

從未見過一個人是如此吃飯的，那不叫吃飯，簡直就是往嘴巴裏倒飯。姑娘看著羅小滿驚呆了，嘴巴半天沒有合上。

“你娘呢？我不是喊她送過來嗎？這裏熱，趕快回去。”中年人對著姑娘說道，

姑娘一楞，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答道：“娘在洗衣服，她讓我送過來的。”然後收拾碗筷快步離開作坊回到後院。

吃飽飯後，羅小滿感覺做事有力氣多了，和中年人接著又幹了一個多時辰的活。

見時辰不早了，中年人停下手中的活說道：“今天就幹到這裏，我們到前院去透透氣。”

作坊的前院裏，月光和燈光下，中年人和羅小滿面對面坐在兩個石凳上，外面涼爽多啦。中年人饒有興致地從腰上拿出旱煙鬥和煙袋，津津有味地騰著雲駕著霧，他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說道：“小夥子，累嗎？”

“不累，就是作坊裏太熱。”

“能堅持下去嗎？如果不行，不要勉強。”

羅小滿生怕中年人要攆自己走，連忙答道：“沒問題，這點苦難不倒我。”

“哈、哈、哈。。。小夥子，話不要說得太滿，到目前為止在我這兒能堅持五天的，還沒有一個人。”中年人笑著說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就缺少吃苦耐勞的精氣神。”中年人嘆了口氣，

羅小滿心想：那是別人，自己肯定能吃這份苦。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色，他的這些表情變化，中年人全都看在眼裏，他不慌不忙又點燃了一袋煙，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你確定自己能夠留下來吃這份苦，那我就把規矩說給你聽：管吃管住，每個月的工錢是一兩銀子；另外，未經許可，不可踏進後院半步。有意見嗎？”

後院是人家的家眷，自己當然不能進去。管吃管住，每個月有一兩銀子的工錢，對自己來說那可是個天文數字。不容多想，羅小滿搖了搖頭，連忙說道：“沒意見，還不知道大叔貴姓呢？”

“我姓李，鎮上的人都管我叫老酒李，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作坊裏的那間小屋就是你的房間，裏面洗漱的地方都有。”中年人說完，背負著雙手向後院行去。

洗完澡後，由於太累，羅小滿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後院的一間廂房裏，老酒李和夫人田氏躺在床上正閑聊著。

“老婆子，晚上我新聘了一個夥計。”老酒李對睡在身邊的夫人說道，

“蘭兒已經告訴我了，她說那小夥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飯，一眨眼的工夫就把一碗飯和一盤菜吃個精光，把她嚇得一跳，你有沒有問人家是哪裏的？叫什麽名字？多大啦？”

老酒李正準備回答夫人，田氏接著說道：“算了，問了也沒有用，說不定明天人家就不幹了呢？作坊裏的溫度那麽高，又有幾個人受得了這份苦，以前聘請的那些夥計，不都是幹不到幾天就走了嗎？再說現在正值夏季。”

“老婆子，這一次可不一定，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非常不錯，眉清目秀，忠厚老實，後來，看他幹活的樣子，幹脆、利落，我覺得他應該是個能吃苦的人。他自己說的，他叫羅小滿，今年十七歲，羅村人。”

“十七歲，那只比我們蘭兒大一歲，聽你這麽一說，明天我一定要去好好瞧瞧。”田氏說道，

“還有呀！我看他潛質不錯，如果稍加*，將來說不定可以繼承我的衣缽。”

“老頭子，你說什麽呢？就你那點劍法，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呢？等人家留下來，熟悉和了解以後再說這個吧。”

“那倒也是。老婆子，閨女晚上有練功嗎？”

“這個鬼丫頭，越來越不認真啦，今晚也不知道為什麽？註意力總是不集中，練功也是在敷衍了事。”

“哦！我知道了，明天我說說她，咱們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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